【Rakidric/万笛】雨中电影
【拉基蒂奇/莫德里奇】
【写写去年世预赛克罗地亚主场对阵科索沃时的那场雨】
那场暴雨侵入萨格勒布的时候，伊万正在克罗地亚队的主场踢一场对阵科索沃的世预赛。
天空是灰色的，黑白电影中的那种颜色，连偶然划过的一道闪电都像极了老电影中的一闪一闪的雪花。伊万没有抬头去看天空，却已觉得自己正身处一部黑白默片中。炮弹爆炸一般的雨声仿佛将四周的一切抽成真空，看台上上万名球迷的呼喊声被耳畔掠过的风带走，皮球与球鞋相撞的响声被润湿的草皮吸收。伊万看见卢卡面朝着自己喊了些什么，但他只能看见对方动着口型。
厚重的云翳笼罩了整座城市，天幕下的一切都昏暗无光，卢卡的那一头金色长发是唯一的色彩。伊万记得那头金发，在一粒进球之后，在一场胜利之后，他曾抚摸过、亲吻过它，就像爱抚一朵水仙花的花瓣，指尖触到的顺滑，双唇尝到的柔软，混杂着淡淡的汗湿味和香波味，专属于卢卡的味道。
但伊万知道，他已经永远地失去了这一切——那头金发和它的主人。只是因为在比赛前夕，在酒吧里喝醉的他在这样一个不恰当的时机对卢卡说了我爱你。没有人会忍心责怪他，因为他早已相思成疾。在心底积压了十年的情感如火山爆发一般冲垮了伊万，他渴望着对方用热烈的回应将自己从火山灰中拯救出来，得到的却是一个冰冷的答复：
“伊万，我不认为现在是说这些的时候。
“我们应该考虑的是如何全力以赴赢得比赛，这三分对我们而言非常重要。
“这关系着我们能否进入世界杯决赛圈，任何的松懈都意味着把晋级的机会拱手让人。
“伊万，我以为你是一个顾全大局的人。”
或许卢卡从来都没有在乎过自己。伊万绝望地想。一直以来，卢卡的目标很明确，他想要带领格子军团进入世界杯决赛圈，并且取得一个让人满意的成绩。卢卡只在乎球队，不在乎他。
雨水浸透了他的头发，打湿了他的脸庞。伊万闭上眼，仰起头，任水流从面颊上蜿蜒滑落，张嘴舔了舔唇边的水渍，舌尖尝到一丝咸涩，不知是雨还是泪。
整片绿茵场已经被雨水淹没，进行到一半的比赛被迫中止，场上的球员们纷纷离场。落在后面的伊万抬眼看见格子军团10号的背影，失控一般突然向前猛冲几步，喊出对方的名字。
“卢卡，”伊万近乎声嘶力竭，试图不让自己的声音淹没在雨声里，“如果我们赢得了世界杯冠军，你就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？”
克罗地亚的队长冷静地停住脚步，却没有转身。而这一次，那些话语虽然还是一出口就散落在雨里，却还是分毫不差地被风送进了伊万耳中：
“伊万，我们首先需要考虑的是晋级世界杯决赛圈。”
卢卡的话比这场雨更冷，毫无预兆地迎头而下，浇灭了伊万心中仅存的一丝希望。或许曾经那些幸福的瞬间是否都是假的，那些温暖的拥抱，那些炽烈的亲吻，全都是伊万的自作多情，卢卡与他只是队友而已。
第二天下午两支国家队进行补赛时，草皮上还积着水。伊万觉得昨天那场暴雨让自己的双脚生了锈，每一脚触球都生涩无比，像一只久不上弦的机械表，没人知道下一秒是否就会停止运作。
为了接卢卡的一脚传球，伊万与一名对方球员拼抢，还未与对方身体接触，却脚下一滑摔倒在草皮上。大腿处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，伊万一边在心里诅咒着那场雨和它留下的积水，一边试着起身，一抬头便看见匆匆赶来的卢卡。两人目光相遇，伊万努力试图从对方的眼眸中分辨出什么，卢卡却迅速掉开了眼。
“感觉怎么样？还能坚持吗？”
伊万很想回答他没事，但难以忍受的剧痛使他故作坚强的话卡在了喉咙里，他想挤出一个没关系的微笑，脸上的肌肉却不受控制地紧绷着。所以他只是沉默地望着对方的脸，等着队医来为他检查。卢卡向他伸出手，似是想扶他起身，而伊万却将手交给了队医。手悬在半空的人愣了一下，随后将手收回，默默地转身离开。
伊万坐在场边看完了半场比赛，克罗地亚1比0战胜了对手。伊万的目光始终追随着那个金发的10号的背影，只是他不愿去想，如果卢卡对他没有一点感情，又怎么会对他如此关心。
这个夜晚无人打扰，甚是安静。伊万早早地钻进被窝，用手机和电视消磨时间。手机上弹出卢卡的赛后采访视频，伊万的手指在屏幕上停留了许久，最终还是点了进去。
“他们在我们毫无准备的时候就叫我们去比赛，而且是在危险的雨后场地上，根本不管我们是否会受伤。”
一向温和的卢卡罕见地发了火。伊万盯着屏幕上卢卡愤怒的脸，苦笑一下，将手机扔开。卢卡只在乎球队，不在乎他。
敲门声将伊万的思绪打断。伊万应答了一声，一抬眼，那片星光般的金色又映入眼帘。卢卡走到伊万床前，将伊万的手握住，伊万轻轻挣扎了一下，却没有挣开，仿佛有一股暖流漫过他冰凉的双手，直往他心里淌去。
“好些了吗？”
温柔的语气一如往昔，本该如甜美的蜂蜜滋润伊万的心，此刻却像柠檬一样让伊万觉得鼻子发酸。感觉到对方的视线长久地停留在自己脸上，伊万仿佛被灼痛一般转过脸，挪开目光。
“下一场比赛不能踢了，我明天就回巴塞罗那。”
伊万轻轻地吸了吸鼻子，努力使自己听起来轻描淡写，却发现这只是徒劳，他的声音听上去是咬着牙的哭腔，苦涩如一只尚未成熟的可可。
接下来是沉默，刀锋一般锐利，伊万深吸一口气，觉得自己正被这段沉默划得支离破碎。他闭上眼，只感觉双手被身旁的人握得更紧。
“伊万，对不起。”卢卡缓缓地开口，“我只是不希望你分心，你知道，世界杯对我们很重要。”
伊万痛苦地再一次紧闭上眼。世界杯很重要，他知道，世界杯在卢卡心中的分量远重于他。
“伊万，你能原谅我吗？我们还有比赛要踢，还有很长的路要走……”
伊万终于睁开眼，转头望着卢卡，这一次两人都没有躲开对方的目光。卢卡的眸子颜色很淡，像一片清澈的浅海，伊万试着在其中捕捉一些涟漪，却不想整个人都沉了进去。
“卢卡，如果我们赢得了世界杯冠军，我们就在一起好不好？”伊万的声音因为痛苦而显得虚弱，但足以让房间中的两人听清。
卢卡脸上显出些许错愕的神色。伊万苦笑着摇摇头，再一次别开脸，却听得对方坚定的声音：
“好。”
第一滴雨珠落在伊万脸上，顺着汗水滑下脸颊，速度之快让人几乎察觉不到。但莫斯科的盛夏意料之外的雨，正如绿茵场上时刻变化着的形势，让人措手不及。
每一滴落在身上的雨都击打在伊万心上，激起那些落花般飘散满地的回忆。伊万无可避免地回想起萨格勒布的那场雨，回想起它是怎样将自己全身浸湿、怎样让自己因为寒冷和痛苦而颤抖。
伊万发现自己的世界再一次突然失声，但他并不犹疑，也并不害怕。他抬头观察场上形势，然后瞥见一抹熟悉的金色，那金色如阳光一般在视野中绽放，将雨幕下灰白的世界骤然点亮，就像曾经无数次那样。伊万蓦然明白，他今天不可能再失去这一切。
在球场上踏出的每一步都激起浅浅的水花，泥土与草皮飞起溅落在身上，将白色的球袜和球裤沾染上凌乱的污迹。卢日尼基体育场的绿茵变为一片浅浅的沼泽，伊万抹了一把头发，甩开发梢上的汗水和雨水，却不让自己停下脚步，好像只是一丝一毫的犹豫都能将他拖入深渊。
克罗地亚不能输。他不能失去卢卡。
时间随着球场上方电子屏幕一下一下的闪烁毫不留情地流逝而过，三声长长的哨响宣告了新的冠军的诞生，屏幕上定格的比分像一对巨大的眼睛，沉默地注视着球场中一半人的狂欢和另一半人的泪水。
一切都结束了，哪怕为此他已经竭尽全力。伊万再一次抹了一把头发，却不能抹去哪怕是丝毫失落的情绪。雨仍在不住地落，世界仍是一片灰暗，如一场黑白电影。可是，如果这真是一场电影，他们就该站在领奖台上捧起大力神杯，如果这真是一场电影，卢卡就该告诉伊万他爱他。
伊万机械地般地往前走着，穿过灰色的雨幕，穿过混乱的人群，不知该去往何处。
直到一束金色的光芒再次将视野点亮，伊万定住脚步，望着迎面走来的卢卡，不确定对方走向的目标是否是自己。
但那抹金色渐渐地近了，在视野中无限放大，几乎刺痛伊万的眼睛。在闭上眼的那一刹那，一阵异样的温暖贴上了伊万微凉的双唇，仿佛蝴蝶轻吻一朵玫瑰，仅仅接触了一秒后又分离。
“你曾经吻过我很多次，伊万，今天就让我主动一次吧。”
二人四目相对，没有躲闪，没有逃避，只有毫无掩饰的爱。伊万记得，卢卡的双眸是一片让他沉浸其中的海。没有丝毫犹豫，伊万伸手将卢卡拥紧，两人再一次深深地吻在一起。
“伊万，我今天才意识到，我可以没有世界杯冠军，但不能没有你。”
FIN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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